沈　逸 復旦大學國際關係與公共事務學院教授

美國當地時間1月20日，特朗普再度宣誓就職，成為美國歷史上少有的非連續任期的總統。這一歷史性的政治場景，不僅意味着美國政治生態的深刻變化，也為中美關係帶來了複雜而微妙的新信號。正如習近平主席與特朗普通電話時所強調的那樣，雙方要本着相互尊重、和平共處、合作共贏原則，加強合作，多辦一些有利於兩國和世界的大事、實事、好事，讓中美兩艘巨輪沿着穩定、健康、可持續發展的航線不斷前行。這不僅是對中美雙方的期望，也是在全球動盪不安的局勢下，國際社會的共同期待。

特朗普的就職演說，具有更加鮮明的個人政治主張以及情緒性特徵，可以看作是某種相對貼近特朗普真實內心想法的意見表述以及執政規劃。演說最大的核心特徵，雖然還是「讓美國再度偉大」「讓美國進入黃金時代」等，但其實質性內核，聚焦於和華盛頓沼澤裏的對手的開戰：特朗普非常罕見地對民主黨執政從聯邦到州的各個層面，展開了直接的攻擊。在整個演講過程中，多次出現特朗普核心團隊與現場部分支持者起立鼓掌，而前總統拜登以及前副總統哈里斯所在區域「紋絲不動」的具有一定視覺衝擊效果的戲劇性場景。這在相當程度可看作是特朗普第二任期內，其工作重點及可能引發反應的某種縮影。

演說議題優先聚焦國內

在對外戰略方面，相比其參選以及權力交接期間的豪言壯語，特朗普在就職典禮上的措辭顯示出更加務實的傾向：對外戰略闡述較為有限，關稅議題以讚揚歷史上麥金萊總統的方式帶過，不堅持具體對象和具體數額；地緣政治議題中唯一點名中國的是在巴拿馬運河問題上，與其說是強化中國「威脅」，不如說是在着力堅定對巴拿馬運河的野心；對於國際貿易等議題的描述堅持美國優先，但並沒有包含刺激資本與市場野心的具體內容。比起人們印象中的特朗普言行，此次有較為顯著的溫和化以及務實化轉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特朗普就職演說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對內外議題優先性的基本認知，這種優先聚焦國內的姿態，可以為中美關係提供相對穩定的外部環境，也為未來雙方持續推進關係的緩和、穩定以及向好發展，開了一個比較好的頭。

元首通話為中美關係帶來穩定

儘管如此，如前所指，特朗普在涉及巴拿馬運河的問題上，仍對中國進行了無端指責，這不僅折射了部分錯誤認知的深層影響，也反映了特朗普計算、認識和處理中美關係問題上的複雜性和多樣性。

綜合各方已有信息可以發現，中方展現出的穩健、負責且卓越的系統性博弈能力，是推動中美關係出現積極變化的主要原因：就職演說之前，中方與特朗普團隊保持了低調且有成效的務實溝通，確保了有效且準確的信息傳遞，促成了中國高層級代表的訪問，為兩國關係的發展創造了相應的渠道與機制；元首通話成為中國為中美關係注入穩定因素的關鍵機制，特朗普對中美元首會晤的認識和理解，與中方負責任處置中美關係的持續戰略，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有效的諧振與共鳴。

除了溝通與交流，在美國兩任總統交接之間，針對美國上屆政府對中美經貿與高科技產業的制裁，以及由此帶來的對中美關係的損害，中方始終給與精準設計的有效回應，輸入了更多中美實力對比變化的信息，適度鼓勵美方團隊以更加開闊的心胸和更加務實的方式，為推動中美關係重新返回健康良性發展軌道貢獻積極力量。

儘管特朗普就職演說中釋放了一些積極信號，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中美關係的未來仍充滿不確定性，遠非特朗普一個就職典禮就能高枕無憂。具體來說，以下幾個方面的挑戰和消極因素值得高度重視：

改善美對華戰略誤解需各方努力

第一，具有某種棘輪效應且持續存在的負面政治因素不容小覷，尤其是來自美國國內政治結構的負面影響。美國國內政黨政治的結構性特徵，決定了特朗普即使能夠控制他的團隊，也很難真正意義上扭轉或者改變美國國內政治結構的約束，尤其是考慮到政治流量與政治動員對特朗普的意義和價值。任何積極的信號，甚至是某種積極的探索和實踐，都必然面臨美國國內政治的挑戰、衝擊與威脅。避免對華政策的良性調整成為兩黨博弈的犧牲品，這是特朗普面臨的核心挑戰之一。當然，從特朗普就任第一天就簽署行政命令暫緩執行TikTok禁止令的舉措來看，我們有理由保持適度謹慎的樂觀預期，並持續不斷地努力。

第二，必須關注並尋找解決冷戰思維，以及基於意識形態錯誤認知框架導致的認知構建問題。中國領導人明確認識到，認知是中美關係的第一顆扣子。特朗普就職演說中的部分詞語，顯示其對華戰略認知仍然存在顯著的偏差。更不要說，美國國內部分人士和利益團體，習慣性地將固化錯誤對華戰略認知作為其政治影響力的核心來源。如何克服這個挑戰，如何找到更多類似中美網民在小紅書上自發對賬、平等交流等新形式，實質性改善美國對華戰略誤解，需要各方共同努力。在取得實質性進展之前，顯然需要繼續保持謹慎樂觀的基本看法。

第三，需要有效構建避免特定類型行為體干擾中美關係回到健康發展軌道的有效方式。美國國內有軍工複合體，特定區域也存在對中美關係良性發展感到不滿和不安的國家與非國家行為體，他們顯然會用各種方式助長錯誤認知，破壞中美關係回歸健康發展軌道的各種努力，有效應對此類衝擊和挑戰，應該成為新的關注重點。

特朗普在2025年的就職演說，雖然延續了其「美國優先」的核心理念，但釋放出一定程度的務實和調整信號，有助於未來中美關係往謹慎樂觀方向發展。這一變化為中美關係提供了新的契機。在雙方共同努力下，中美關係有望走向更穩定和健康的發展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