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書練

香港中樂團每次演出的曲目設計和主題都別具巧思，尤其不時因應主題邀請不同風格的演唱嘉賓，增添新鮮感和趣味性，也讓人欣賞到來自不同藝術領域的演唱家們如何用聲音與樂手們的器樂交融，大開眼界。難得的是，經常有該團委託作曲家創作的新舊曲目，充分體現傳承與創新的精神。近日欣賞該團一場名為《古·今》的音樂會，這種感覺尤其強烈。

音樂會由該團助理藝術總監兼常任指揮周熙杰執棒，上半場的演出有兩位背景獨特的嘉賓，分別是來自土耳其的卡農琴演奏家哈坎·管格什（Hakan Güngör）和有「民歌狀元」稱號的歌唱家龔琳娜。前者以卡農琴夥拍香港中樂團揚琴首席李孟學，引領樂隊演奏由德國作曲家恩約特·施耐德創作的樂團委約雙協奏曲《水之道》，作為世界首演。這位德國作曲家協會前主席擅長「跨文化作曲」，本闋樂曲亦然，將老子《道德經》中「道」的中心理念及其中「上善若水」的柔弱特性，經上述兩種樂器細膩含蓄的彈撥與樂隊整體演奏的強音形成對比，又互為協調，傳遞出空靈般的平和之音。

接下來是由龔琳娜演繹東漢女詩人蔡文姬在歸漢途中寫下的樂府詩《胡笳十八拍》中的第一、三、十二和十八拍，由該團首任音樂總監兼指揮吳大江作曲，早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在香港大會堂首演。歌詞講述蔡文姬為匈奴左賢王所擄，並嫁給對方，生育兩個孩子，在異邦度過12年歲月。詩中控訴戰爭的悲慘──兵荒馬亂，民卒流亡，以至個人命運漂泊。淒涼的憶舊情緒、對故土的思念情懷，以及歸漢離夫別子的沉重心情，以深遂古樸、紓緩悠長的曲調和歌聲表達，令人聽之動容。

而她在掌聲中返場演唱的是風格不同的、早年響遍大江南北的原形音樂《忐忑》。這是一首沒有歌詞、只有「啊、喲、哦、咿……」一堆疊字的哼唱歌曲，節奏感強，音域跨度大，曲風多變，非常考驗歌者的唱功。龔琳娜激情澎湃般的演唱，充滿力量，很快令觀眾從《胡笳》的壓抑中跳出來，也把現場氣氛推向高潮。

聽着龔琳娜，令我想起另一位20多年前當紅的民族歌手朱哲琴，她以受藏族音樂影響的《阿姐鼓》專輯成名，再來一輯猶如天籟般質樸的《央金瑪》。兩個專輯內的作品歌詞都很少，主要以聲音呈現意象般的藏族風情，恍若從天而降的原音，輕輕飄進人心。

龔琳娜和朱哲琴是兩位不同時代的女歌唱家，演唱風格完全不同，卻都有顆勇於嘗試、探索民族聲樂，並以現代方式演繹的心，讓人看到中國新藝術音樂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