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書練

今年8月中在文化中心看香港舞蹈團合家歡詩舞劇場《鬍鬚爺爺之詩遊記2.0》時，在場外瞥見《快雪時晴》──王羲之書法隨想海報，我下意識地想到22年前在同一地點看台灣雲門舞集的《行草》，腦中更浮現舞台上反覆出現大大的「永」─這是同時包含了點、橫、豎、勾、折、撇、捺7個筆畫的字，也是學書法者必須寫的字。

中場休息時巧遇舞蹈團藝術總監楊雲濤，問他有林懷民在先，他這齣書舞跨界作品會有什麼新花招？他不置可否，只說「看看吧」。同樣是借助書聖王羲之之筆墨，但跟雲門舞員以現代舞姿來體現名家字裏行間揮灑時運氣的留痕及墨意不同，楊雲濤的舞者們也揮舞着黑色絲綢長袖，猶如書聖的墨跡在舞台上起舞，但更多的是透過王羲之書寫的字帖，來呈現這位晉朝書法家的創作心路。

整場演出分「氣象」、「墨象」和「心象」三幕。7位凝聚起來的舞者以猶如太極般的動作體現書法家提筆潑墨前的靜默心境，並透過張弛有度的舞姿來表現創作過程中所感受的氣韻流動。舞員的軀體也隨着氣的流動而緩緩移動，慢慢散開，構成了首幕的「聚散」一節，拉開了演出的序幕。

書法是講究線條的藝術，它與武術中的太極有着共同之處：都講究氣的運用，而舞蹈和武術的共同之處則是都注重造型之美，三者融和就構成了一齣有氣、有型、有藝的演出，不像傳統舞蹈般蹦蹦跳跳、婀娜多姿般「養眼」，卻讓你用心去感受當中的氣韻之力、形藝之美，進而感受書法家在書寫不同字帖時的心情、心境，包括對聚散、別離的無奈，以及創作過程中的孤獨感。

不過，隨着一場快雪，天氣轉晴，書法家的鬱悶心情也隨着向友人表達問候之意的一帖《快雪時晴》而紓緩，灰暗的布景漸漸多了點顏色，多媒體藝術也令舞台上的靜物「動」了起來，閃閃發光，以特邀嘉賓演出的小提琴家姚珏拉着琴弦走上舞台，一場融合了舞蹈、書畫、武術、音樂、多媒體，乃至時裝設計的藝術形式，既是向王羲之致意之作，也是舞蹈家楊雲濤這些年在中華傳統文化探索路上的又一次嘗試。

據說，舞團早在6年前已展開「中國舞蹈與武術交互研究計劃」，要求舞員通過學習武術的型、法、藝來豐富表達方式。所以，團方特別安排有關舞者學習太極，以身體感受氣的流動。透過這些氣流，楊雲濤把沉睡千年的王羲之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