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冀平

北京有兩條名街，一條是天街、一條是金街。天街是前門，金街是王府井，兩條街都是來北京必到的商業地區，沒到就等於沒來過北京。金街，不是做金銀生意，而是指可以花錢的地方，金街周邊文化人多，老北京大學就在不遠，東交民巷外國使館區，北京飯店、協和醫院、德國醫院、美術學院，尤其東單二條三條，居住的外國人多，都有花錢的需要。天街是另一番風土人情。金街天街，兩條街都希望我把它們寫成劇本，我只寫了半條。

這半條街，就是全聚德老店的所在地「肉市」。鮮魚口、肉市是前門外有名的街道，這裏是當年的街市，清早，人們來這裏買菜買魚和肉，中午，攤檔撤去，換上酒肆茶樓的生意，飯館一家接一家，直到傍晚，輪到戲園開門迎客，京戲、平戲、說唱、曲藝，直到深夜。

全聚德的老楊掌櫃，用兩條板凳搭一塊木板賣生雞鴨，後來開了間小舖頭，縮在肉市裏面，做燒雞鴨和燒爐肉。爐肉現在已經沒有了，有看過我寫的戲的人問我，爐肉是什麼？我也沒見過，到了香港反而發現，就是香港燒臘店的燒肉，肉可以配飯下酒，肉骨用來煲湯，老北京人最普遍的吃法是用它熬大白菜。兩年之後，楊掌櫃的生意做大了，有了錢，借貸修了「過街樓」，目的很明確，要把買賣開到前門大街上。

前門大街的正陽門，又稱前門，正對着天安門，之後是午門，進了午門就是皇宮，出了前門，就是老百姓的天下。這裏市景繁華，人口稠密，白天行人熙來攘往，店舖、茶樓、戲院、攤位，入夜燈火輝煌，五百年繁盛不衰。被並撇到的崇文區有一位吉區長，年輕，說話幽默，有想法，他和老楊掌櫃一樣有「野心」，要把這個區做成京味文化區，他請了幾個與崇文有關聯的文化人，我買的房子在崇文就是崇文人也有幸被邀請。他帶我們參觀，給我們講故事，了解崇文文化，跟「區長」轉了一圈兒，崇文崇文，崇尚文化，確有這個本錢。說到京味文化，並不是獨沽一味，北京是全中國最不排外的城市，北京的流動性很大，有名的文化人不少為南來人士，受聘來北京教書，做研究，幾十年改不了口音，但習慣了北京生活。他們把京城掌故、宅門往事、學界往來，以至工商發跡成敗，寫成了文字，永遠地記錄下來，我的不同之處是寫劇本。

明年1月開演的香港話劇團粵語版《天下第一樓》，已在北京開票，行情很好，北京人要看看，這半條天街的故事，用廣東風情如何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