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李商隱寫了許多《無題》詩,詩歌本是抒情,卻無題,莫非是詩人反倒不想人家猜到他的心事?根據《李商隱詩歌集解》裏所收錄的詩歌來統計,李商隱寫作時即以《無題》命名的共有15首。這首《相見時難別亦難》是其中的一首,也是最家喻戶曉的一首。
坊間大多認為此詩是以男女離別、相思為題材創作的愛情詩,而頷聯亦會用於形容老師鞠躬盡瘁的精神。
全詩以「別」字為詩眼中心,纏綿而不晦澀,情懷悽苦而不失優美。首聯就有極度相思而發出的深沉感嘆,已令人易生共鳴。先言相見難得,離別更難捨難離。再以東風無力、百花凋殘來渲染愁苦悽惻的氛圍。首聯已先聲奪人,勾起很多難成眷屬的有情人的心事。
頷聯以象徵的手法寫出自己的痴情苦意,以及至死不悔的愛情忠貞,言相愛之深切,生死與共。
頸聯想像所懷念的人的生活情景,暗含離人相思,有心心相印之意,並示關切、珍重之情;尾聯說相距本不遠,但既難相見,又難通音信,希望能有人代為傳遞信息,帶去問候,與表達一下掛念。就希望有報喜之鳥代勞吧。
陷黨爭遭兩方排擠
這首詩應當作於唐宣宗大中五年(851年)。李商隱原在徐州武寧軍節度使盧弘止幕府任判官。大中五年春,盧弘止病死,李商隱失業了,便從徐州回長安。李商隱年輕時曾向宰相令狐楚學習講究對偶鋪陳詞藻的駢文,開成二年(837年)上京應考,承其子令狐綯力薦而中進士及第。
李商隱和令狐楚、令狐綯父子的感情深厚,而令狐楚從政治上的背景應屬牛僧孺一派的「牛黨」。後來因為李商隱到了王茂元幕府並成了他的女婿,因王茂元屬李德裕一黨的「李黨」,李商隱又被認為是「李黨」的人。「牛李黨爭」激烈,互相排擠,他的雙重身份沒有令他左右逢源,反而兩邊不討好,引致被人疏遠、仕途坎坷。
這時,牛僧孺一派當權,令狐綯任宰相兼禮部尚書,李商隱在秘書省任職,後因丁母憂而離職。之後幾年,他宦海浮沉,只得縣尉之職。大中三年,他就到盧弘止幕府任判官,可惜不過兩年盧弘止病逝,李商隱又失去倚附,落寞回京後寫下著名的《賈生》,透露出他對唐朝的政治已經完全失望,嘆息它「不問蒼生問鬼神」。
《無題》成謎題
有人認為李商隱回京後向令狐綯請求推薦,所以就寫了幾首《無題》詩陳情,此詩就是其中之一,正如張籍那「恨不相逢未嫁時」之句。而更多人認為是寫對愛人的綿綿情思。真相如何,我們已無法向詩人本人考證,不同的讀者眼中有不同的《無題》、不同的李商隱。這裏再向大家推薦他的另一首《無題》: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鈎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
這何嘗不是一首浪漫的愛情詩呢?
● 任平生(資深中學中文科教師,多年深耕於教育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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